原标题:赫鲁晓夫之子在美国家中因头部枪伤去世,父亲是前苏联领导人想埋葬美国,他却
美国面积最小的州——罗德岛州的第三大城市克兰斯顿市,在2020年6月18日失去了一位不普通的市民,生于1935年7月2日的谢尔盖·尼基季奇·赫鲁晓夫(以下简称小赫鲁晓夫),他父亲是著名的苏联最高领导人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接到的报警电话称,赫鲁晓夫头部有枪伤。我们出警来到他的家中。发现他已经死亡。当地警方近日正式宣布,我们进行了调查,不会提出指控。没有迹象显示有外部施暴行为。由于家人要维护隐私,警方没有说死因是自杀还是枪走火,当然是自杀可能性最大。
1956年赫鲁晓夫成为苏联最高领导人,对着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世界,意气风发地宣称:我们要埋葬你们,令世人惊骇。但8年后的1964年,突然被博列日涅夫政变,被强迫退休,成为特殊养老金领取者,从此销声匿迹。1971年,郁郁寡欢的赫鲁晓夫死于心肌梗塞。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小赫鲁晓夫在老爹失势后静静从事技术和教学工作,直到1991年移居美国,1999年加入美国国籍。但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一个坚定的反美人士——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当父亲让步撤回部署在古巴的弹道导弹的时候,坚定反美的小赫鲁晓夫对父亲满是疑惑。我强压怒火,感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在我的心目中,退让总是和民族屈辱联系在一起的。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父亲怎么能相信美国总统的话呢?
小赫鲁晓夫大半辈子都致力于从父亲为立足点去研究冷战,他坚持为父亲辩解的立场饱受批评,他一直声称:对于俄罗斯来说,没有比赫鲁晓夫时代更好的时候了。
在国际事务方面我不过是某些事件的见证人,然而在我国攻击导弹的研制中我就是直接的参与者了。我曾在一个设计局干了10年。丰富的经历让小赫鲁晓夫有成一家之言的资本,既仿佛以父亲的眼光去俯视,又仿佛以我自己的目光去仰视。
美国特拉华州立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程映虹,专注于国际运动研究,与小赫鲁晓夫有过一面之缘并曾简单对话。他向《凤凰周刊》 评价道:他的生平可以说是冷战历史的活见证。
1935年,小赫鲁晓夫出生的那一年,父亲成为莫斯科州州委。对于一年前开始的苏联大清洗,赫鲁晓夫全力响应斯大林。作为京畿重地,莫斯科市委和州委的38名高官里只有3人得以幸免。赫鲁晓夫不可避免地批准逮捕了很多同事,换来政治生涯的飞黄腾达。他在1937年底被任命为乌克兰,1938年1月抵达基辅。
赫鲁晓夫在1914年与叶夫罗西尼娅·伊万诺夫娜·比萨列娃结婚,1916年生了大女儿尤莉娅·赫鲁晓娃,1917年生下大儿子列昂尼德·赫鲁晓夫。不幸的是,妻子在1919年死于伤寒。赫鲁晓夫在1922年又有过短暂婚姻,但很快离婚。当年秋季他遇到第三任妻子尼娜·彼得罗夫娜,在1924年结婚。两人从此共度一生,生有一个孩子,便是小赫鲁晓夫。
从莫斯科举家搬迁到基辅,火车走了一天一夜,小赫鲁晓夫记得父亲的一个助手一直给他讲有点可怕的童话故事。但多年后回顾往事,他感叹:那一年,可怕的童话同现实生活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住进乌克兰共和国最高苏维埃新楼对面的一栋独家宅院,房子的前一个主人是上一任乌克兰斯塔尼斯拉夫·维肯季耶维奇·科西奥尔,他已经被捕,第二年被枪决。
1941年春,小赫鲁晓夫得了髋关节结核病,腿上打着石膏。在动弹不得中,他迎来了苏德战争爆发。苏军在战争初期大溃败,他及其家人被迫一路向东疏散,从基辅到莫斯科,再到古比雪夫。一家人在战争中不可避免地承受丧失亲人之痛,赫鲁晓夫的长子列昂尼德在驾驶战斗机参加空战时失踪。1995年,俄罗斯人找到了这架飞机和飞行员的残骸。
莫斯科战役在1942年初结束,首都之围解除。苏德战争最残酷的战役、转折点——斯大林格勒战役在1943年2月结束,东线战场的战略主导权转入苏军手中,赫鲁晓夫一家在1943年回到莫斯科,继而随着苏军的一路反攻回到基辅。小赫鲁晓夫最后一次与战火直接相关的体验,是德国空军在1944年4月7日轰炸基辅,他和玩伴们兴奋地去拣高射炮炮弹弹片。
重回乌克兰的生活,是他少年时代的最愉悦记忆。父亲时不时带着孩子们去森林或第聂伯河,夏季在第聂伯河里游泳,秋季在农庄视察庄稼,最后都是一顿丰盛热闹的午餐。每到周末,乌克兰中央书记和部长会议副主席都会来赫鲁晓夫的别墅聚会。
1953年3月5日,父亲在子夜时回家,以往都是拂晓才到家。他一脸疲倦坐在沙发上,沉默片刻后向家人宣布,斯大林去世了。小赫鲁晓夫这样描述当时的感受:我打心眼里觉得悲痛,但我那第二个我仿佛从旁审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我真是胆战心惊:我的感情深度不够,与当时的悲痛气氛不合拍。
父亲说完后去睡觉了,留下震惊得一动不动的家人们。儿子对父亲很生气:这个时候怎么能去睡觉?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儿子根本不知道国家的真实情况,更不可能想象到父亲即将扮演的角色。当年6月26日,父亲到家后云淡风清地说了句,今天抓了人民公敌、外国间谍贝利亚。苏联发生什么了?儿子脑中顿时布满一个个问号。
通过一系列权力斗争,赫鲁晓夫和他的盟友扳倒一个个政敌,获得最高权力。1956年2月14日,赫鲁晓夫在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上做了秘密报告《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这是他一生中干过最石破天惊的事情了。此时,儿子正在莫斯科动力学院读书,并在上学期间与一个同班女生结婚。
毕业分配工作,身为最高领导人的儿子,小赫鲁晓夫当然可以选择任何单位,他专业对口选了切洛梅设计局(今天改名为莫斯科火箭试验设计局)。从1958年到1968年,他一直在这里工作。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切洛梅,是苏联著名的火箭工程师,他当时正在设计让潜艇发射的飞航式导弹。跟小赫鲁晓夫见面时,他建议对方在他手下搞控制系统。儿子兴冲冲回家跟父亲商量,将新掌握的尖端科技情报一股脑儿告诉父亲,没想到父亲早就了如指掌。
有父亲加持,他在1959年与同事共享列宁奖,1963年获得苏联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尽管人生遭遇大起大落,但小赫鲁晓夫永远不后悔在切洛梅手下工作的十年。
赫鲁晓夫是公认的火箭迷,他对二战后迅速发展的火箭技术非常痴迷,为此不惜贬低其他武器。当儿子成为火箭领域的技术人员,父亲心中异常自豪。他去国内视察、去国外访问,往往会带上这位吃技术饭的儿子。儿子顺势见证了诸多历史性时刻,更由于技术出身,他对军事、工程技术性的细节观察细致、领悟很快。
我宣誓:我完全断绝并彻底放弃我迄今为止所隶属或作为其公民的任何外国亲王、君主、国家或主权的效忠和忠诚;我将支持和捍卫美利坚合众国宪法和法律,反对国内外一切敌人……
1999年7月12日,小赫鲁晓夫和妻子瓦伦蒂娜(Valentina)举起右手,手心朝外,做公民誓言。此前的当年6月初,小赫鲁晓夫通过了入美国国籍的考试,20道题目中只答错1题。美国政府是三权分立还是行政主导?他选择了后者,犯下一个历史和政治学者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
站在星条旗下的他们,随后唱起美国国歌《星条旗》:哦,你可看见,透过一线曙光……你看星条旗不是还高高飘扬在这自由国土,勇士的家乡?此情此景,小赫鲁晓夫百感交集,他想到了辞世28年的父亲,想到了8年前消失的旧祖国苏联和带有镰刀锤子图案的苏联国旗,以及哼唱了近半个世纪的苏联国歌《牢不可破的联盟》。不过,这熟悉的旋律经过歌词修改,在2000年底再次回归,成为俄罗斯国歌。
记忆深处,1959年9月15日这个重要日子再次浮现,这是他第一次去美国,跟父亲做国事访问。照我们的观念,那是一个奇异的国度,一个多年来始终令人感到十分好奇、总想探个究竟的国度。如今我就要亲眼看到那里的一切了。他在回忆录里追忆对美国的好奇心。
苏联人搭乘当时世界最大、最长程、最快的客机——图-114,飞行12个小时,降落在华盛顿附近的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所有乘客都在这趟飞行中提心吊胆,因为图-114还处在测试阶段,发动机周围更是出现严重裂纹。最高领袖死要面子,坚持要坐弘扬国威的新型大飞机。作为安全措施,苏联让大西洋上的本国油轮、货轮和渔船暂停工作,排成一条从爱尔兰到纽约的链条,以方便救援出事的飞机。
整个国事访问期间,父亲忙着出风头,儿子忙着用8毫米胶片录像机拍下见到的一切新鲜事物,最后剪辑成一部在自己看来枯燥乏味的长片。没想到,这部不正式的片子在莫斯科的熟人小圈子里广受欢迎。小赫鲁晓夫自己解释:通往外部世界之门刚刚开了一道缝,来自外面的任何信息都会引起惊喜。
在美国访问期间,小赫鲁晓夫提出一个私人要求,拜访一位蝴蝶收藏家。像很多俄罗斯人那样,我当时在内心里将美国理想化了。他多年后告诉俄罗斯驻美记者奥列格·苏利金,在那次旅行中,我获得了许可,可以去布鲁克林。我在杂志《美国》里读到过,那里生活着一个收藏了很多蝴蝶的人。而我一生都在收集蝴蝶。那时候,布鲁克林对苏联人不开放,但美国人出于对苏联领导人的尊敬,同意我前往。原来那里没有摩天大楼,而是木制的小房子,并且他们的桥上也坑坑洼洼。我甚至感到很高兴:他们和我们一样!
1991年,小赫鲁晓夫被邀请去美国做关于冷战的讲座,他决定留在美国。经当时的美国总统布什、上一届总统里根的帮助,他得到绿卡。1999年,他获得美国国籍。
1991年赴美后,小赫鲁晓夫进布朗大学做访问学者,研究冷战历史尤其是美国与苏俄的关系。位于弗吉尼亚州沃伦顿的冷战博物馆,则邀请他担任顾问。2007年10月2日,为纪念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也是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1号进太空50周年,博物馆举办讲座,小赫鲁晓夫受邀出席。他的对谈伙伴,是当年新书《斯普特尼克——世纪之震》(Sputnik – Shock of the Century)的作者保罗·迪克森(Paul Dickson)。
物质生活上,小赫鲁晓夫在罗德岛州有一幢牧场式房子,开一辆别克汽车。他多次向记者介绍自己的悠闲生活细节,例如喜欢在门口的池塘边休息,在偌大院子里种花和蔬菜,邀请好友来烧烤。据程映虹描述,他的英文带有浓浓的俄国腔,但足以轻松应付日常生活和出席研讨会。
他生前最后一年多里,依然在持续接受着祖国俄罗斯的媒体采访。譬如2019年,他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谈论赫鲁晓夫当年把克里米亚划给乌克兰的情况;也是在2019年,他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透露苏共某些事,重点是父亲被撤销职务一事。2020年4月,他向一家俄罗斯媒体谈了自己的老本行——火箭研究,以及在美国的生活近况。
更早之前,小赫鲁晓夫曾在2005年接受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采访,披露诸多生活细节。他表示一切正常,但依然沿袭在莫斯科时的一个生活习惯,晚上一定会把门锁得牢牢的。即便远在美国,洗桑拿仍旧是他最放松、享受的时刻。他家附近恰好有一片长有很多桦树的沼泽地,他就地取材去砍桦树枝条,蒸桑拿时用枝束拂打身体,这让邻居们觉得很奇怪。
有了公民权,就有资格投票选总统。2004年美国总统选举,小布什对决约翰·克里,小赫鲁晓夫在德国出差而错过投票。我这人平素不大喜欢过问政治,所以无论选谁我都无所谓。但坦率地说,我不喜欢布什,我看他完全是个粗人。他在记者面前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
小赫鲁晓夫的历史研究和写作,是在极力维护父亲的形象——除了赫鲁晓夫的文艺政策。如父亲让《日瓦戈医生》成为、侮辱雕塑家恩斯特•涅伊兹韦斯内,他明确认为是父亲的错。
他最主要作品是父亲三部曲,《改革者》《超级强国的诞生》《国家级养老金领取者》,三本书皆有大量内容重复。作为第一部的《改革者》却是最后完成的,但写得越晚,能看到的历史档案越多。三部曲对应的中国内地出版译本是《政治顶峰:赫鲁晓夫》(2015年)、《儿子眼中的赫鲁晓夫:导弹与危机》(2006年)、《赫鲁晓夫下台内幕》(2007年)。
苏俄人在美国,有没有身份冲突?更鉴于父亲曾豪情万丈地扬言要埋葬美帝国主义,儿子却成为美国人,这会给他带来撕扯吗?但小赫鲁晓夫自称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很看得开。他常这么说:我们的心在美国。我们会做模范公民。
2000年,小赫鲁晓夫与记者奥列格·苏利金第一次见面时坦言:我也有俄罗斯的护照。我这样说吧:我的地址不是房屋,也不是街道,我的地址是苏联。我出生在苏联,我有大国主义的思想意识。但是如果通俗点讲,我是克兰斯顿人。我很喜欢这个城市。
2005年接受《论据与事实》周刊专访时,俄罗斯记者再次提出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儿子是否违背了父亲的初衷?他毫不掩饰地回复:没错儿,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别人这么说。不过,我倒没发现我来美国有什么不好,现在两个超级大国的对抗已不复存在。家父当年不仅把美国看做敌人,也把美国当作学习的竞争对手。
这样的答复已经成为口头禅,他回复过无数次采访和问责。他私下里忐忑不安地问过律师,父亲九泉之下有知的话是否会生气。律师宽慰道,尽管放心,你父亲不会知道的。
正是在《论据与事实》周刊2005年专访中,他再次维护了父亲的形象。赫鲁晓夫形象粗鲁,但儿子说,父亲在家从不说脏话,连见鬼一词都没说过。父亲的口头禅是哎呀,你这个小傻瓜,算是责备孩子的最重用语了。
他不是纨绔世子,是技术人员出身。程映虹评价小赫鲁晓夫,感觉上,他脑袋瓜子有点陈腐,依恋苏联,加上不是叛逃到美国,所以他老想父亲九泉之下会如何如何。又是美国权贵出手帮他移民安排工作的,本人一点没有吃苦冒险,还能回俄国,这境遇很不错了。
然而,小赫鲁晓夫的儿子小小赫鲁晓夫——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与爷爷同名,却一直留在故土。生于1959年的他,在父亲出走美国的1991年已经32岁年纪。当父亲在1999年正式成为美国公民时,他立即感受到来自祖国的敌意。此前,他一直在帮助父亲从包括档案馆在内的多种机构收集书籍资料,供父亲写作用。此时此刻,几乎所有机构的大门都向他关上了。
小小赫鲁晓夫反复强调:我要做一个俄罗斯人,而不是一个美国人。2002年,他告诉俄罗斯媒体:父亲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在这里没有事情可做。他拿到了美国国籍,但我是一个俄罗斯人,而不是一个美国人,我不打算变换国籍。也许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是觉得在那边可以得到完全的自由吧。
父亲在美国生活悠闲,留在俄罗斯的儿子却手头拮据。2007年1月,小小赫鲁晓夫所在的报社濒临破产而卖掉房子,他失业了。在同事们看来,他陷入了迷茫和无助。2007年2月22日,小小赫鲁晓夫死于脑溢血,享年才48岁。
儿子去世后13年,小赫鲁晓夫也告别人世。但俄罗斯媒体对他的死亡反应冷淡,有影响力的媒体基本都没关注。舆论场上除了零零碎碎的简讯,就是他与父亲在一起时刻的旧闻。俄罗斯国际新闻通讯社的网站俄罗斯新闻网,针对其他媒体报道他死于枪伤的简讯,派出俄新社记者采访了小赫鲁晓夫遗孀,她说丈夫死于衰老,并非枪伤。然而,这一说法与美国警方发布的信息冲突。
对于昔日的邻居中国,小赫鲁晓夫似乎并不亲热。1990年代中期,程映虹正在美国留学,恰好他的老师邀请了小赫鲁晓夫来学校作报告。程映虹只问了一个问题,在父亲掌权时,父子之间是不是经常有机会谈论政治,结果触怒了对方。
他好像有点生气。后来的回答我忘了,大概因为不知所云,没有实质信息。程映虹说,他说你有你的英文,我有我的英文 ,你可能听不懂我的英文,我也可能听不懂你的英文。这种口气,美国学者绝对不会有的。
难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程映虹事后一遍遍揣摩,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可能是跟他的中国学生身份有关。中苏交恶那会儿,咱们骂赫鲁晓夫实在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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